英國金融市場受到什麼驚嚇？克魯曼：減稅殭屍來襲

英國政府23日楬櫫「成長計畫」，力圖振興經濟，投資人卻瞧見政府打算恣意支出、大舉減稅卻財源無著、政府舉債大增，嚇得英鎊貶破1.09美元（1985年來首見），英國公債價格暴跌、走勢反向的殖利率飆升。為何如此？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形容英國陷入「政策殭屍大災難」。

克魯曼在紐約時報專欄撰文說，英國目前的經濟處境十分艱難，一如美國經濟嚴重過熱，高需求激升通膨；但有別於美國，英國還飽受俄烏戰爭衍生的能源危機衝擊，面臨經濟經年累月向下沉淪的困境。如今，新首相特拉斯（Liz Truss）上台，從財政大臣誇騰宣布的計畫看來，英國又將遭遇「政策殭屍大災難」。

謬論：「富人減稅可振興經濟」

克魯曼解釋，所謂「殭屍經濟觀念」，指的是實務上一再失敗、早該死去、卻至今四處橫行並咬食決策官員腦子的想法。在美國，最明顯的「殭屍經濟論述」，就是長久來篤信給富人減稅會變出經濟奇蹟。例如，密西西比州基礎建設已破敗得一塌塗地，糟到首府傑克遜市民沒乾淨自來水可用了，當局的經濟對策竟是…減稅！

英國的情況則是，特拉斯上台，她似乎是柴契爾夫人/雷根時代經濟謬論的虔誠信徒。她開的經濟藥方可不可行，英國債市和匯市的反應已明確表態了。

先談蠱惑特拉斯的「迷思」。克魯曼指出，毫無證據可證明「給富人減稅能大大提升經濟成長」的命題為真。儘管美國右派人士把「雷根經濟學」神話化，相信雷根減稅方案（包括大幅降低高所得人士的稅負）讓美國經濟化腐朽為神奇，實際數據卻不是那麼一回事。

後來，美國經濟成長如何？克魯曼說，減稅理應改善「長期趨勢」，這與「景氣循環波動」必須區別清楚。結果是，1970年代到1980年代美國基礎經濟成長「大致上沒什麼變化」。經濟在衰退期間陡降（1979-1982雙底衰退期間尤然），在復甦期間快速成長，但到雷根總統執政時期（1981-1989）結束時，美國經濟與根據1973-1979趨勢所推估的情形大致相同。

柯林頓總統加稅，基本上抵銷了雷根的原始減稅，許多人預言美國將大禍臨頭，但實際上經濟成長步伐比雷根任內還快，到柯林頓執政時期（1993-2001）終了，美國成長率比用1973-1989趨勢推估的水準還要高。

英國也有前例可循。金融時報（FT）首席經濟評論員馬丁沃夫（Martin Wolf）指出，自柴契爾夫人以降，英國與歐洲鄰國相比，法規管制已顯得相對寬鬆、稅率也較低。英國相對的經濟地位並沒有多大變化。

由此可見，「給富人減稅」並非振興經濟的仙丹妙藥。

政策殭屍襲擊英國

然而，特拉斯政府23日宣布大幅減稅計畫，特別是對最高所得人士稅率調降5個百分點，並取消原擬對企業增稅的計畫。

異常的是，官員形容這套計畫是「財政事件」（fiscal event）而非「預算」（budget），這讓政府不必提出詳細的財政或經濟預測——可想而知那些預測數字不是晦暗就是荒謬，或兩者皆是。但官員仍堅稱，減稅將對英國經濟大有裨益。

克魯曼當然不相信英國官員的說辭，更重要的是，金融市場也不信。英國公債殖利率在政府舉債激增的展望下飆升，英鎊匯價則重貶到37年新低。光是債市或匯市傳達的訊息，都足以顯示投資人認為特拉斯政府「不知自己在做什麼」；債市與匯市雙雙報以噓聲，更是兇兆。

克魯曼解釋，先進國家執行巨額赤字預算時，市場通常預期這將帶動這國貨幣「升」值。因為該國央行可望提高利率，來抵銷預算赤字助長通膨的效應，而利率走高往往會吸引更多外國投資。這正是雷根時代發生的情況：預算赤字因減稅和擴大軍事支出而暴增，導致美元極為強勢。

但現在，英國債市和匯市的反應不像是個先進國家，倒像是開發中國家——投資人擔心，預算赤字彰顯政府財政失去紀律，預告未來政策災難。

或許市場反應過度。英國不是阿根廷，英國有經濟、行政和政治能力讓局勢轉危為安。但市場卻把英國當成阿根廷一般對待，顯示才剛上台沒多久的特拉斯，就已面臨異常嚴重的信心危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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