賣U被凍卡之『僵局解決路徑』思考

引言

在上一篇文→《买賣虛擬貨幣收到贓款，責任誰來承擔？》當中，邵律師提到了老王因一筆虛擬貨幣交易引發的『凍卡僵局』：

老王只愿補償報案人2萬，報案人要求老王全額賠付自己60萬，在雙方無法達成一致的情況下，出現了僵局：公安既不劃扣老王卡內資金，也不解凍老王的解凍銀行卡。現狀是：老王名下所有銀行卡均被凍結。

作爲一枚幣圈刑事律師，在日常工作中，處理的凍卡案件多了，也讓本人不斷的在思考：爲什么個人之間买賣USDT，輕則被凍卡，重則被定性爲洗錢類犯罪？如果普通人因买賣虛擬貨幣被凍結銀行卡，應該如何與公安機關溝通？以達到排除刑事風險的同時，順利解卡的目標？

01

早幾年之前，解凍卡並不難

在2019年甚至更早的時間之前，因虛擬貨幣交易被凍結銀行卡，並不像現在那么的艱難，只要是能提供交易相關證據證明你是正常买賣虛擬貨幣的，那么公安就會爲卡主解凍。——這是一位混跡幣圈多年的OTC商家和邵律師聊天時講到的。

因爲在以往，加密圈的人還沒那么的魚龍混雜，雖然有不少人是基於投機的心理入場，但高收益的同時也伴隨着高風險，普通人只看到幣圈的人一夜暴富的神話，卻看不到他們同時在承擔的巨大風險。而且像比特幣這種價格波動較大，交易速度緩慢的虛擬貨幣，也並不適合犯罪分子將其作爲洗錢的工具。

所以公安機關以往對於虛擬貨幣交易的態度，是比較寬容的。也沒有一定要求補償報案人才能解凍的“通行做法”。

但是穩定幣的出現，在慢慢改變很多事情。

02

“斷卡”行動與十部委通知

國務院打擊治理電信網絡新型違法犯罪工作部際聯席會議決定，自2020年10月10日起，在全國範圍內开展“斷卡”行動。——“斷卡”行動的背景，就是因爲非法买賣“兩卡”與電信詐騙、跨境賭博、經濟犯罪等各類違法犯罪行爲有着直接或間接的關系。

既然國家开始不斷打擊买賣銀行卡、電話卡的行爲了，那作爲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，當然也要不斷的升級迭代：你不讓我收人民幣，那我就收虛擬貨幣，看你們怎么凍結。

USDT泰達幣作爲市場佔有率最大的穩定幣，由Tether公司推出，價格與美元錨定，在犯罪分子看來，是當之無愧的絕佳洗錢載體。於是，進入加密圈的人變得越來越多，也越來越復雜了。

2021年9月，中國人民銀行，最高法，最高檢等十部委聯合發布了《關於進一步防範和處置虛擬貨幣交易炒作風險的通知》，其中就提到“嚴厲打擊虛擬貨幣相關非法金融活動，嚴厲打擊涉虛擬貨幣犯罪活動”等。——對於犯罪分子不斷迭代的新型犯罪手段，我國相關部門也在不斷出台新的政策法規予以規制。

在以上的背景下，司法機關對於虛擬貨幣交易者的態度，也就自然而然的產生了變化——從中性變爲了負面。（這也是爲什么有些卡主聯系公安機關溝通解凍時，不明白自己只是賣了個幣而已，爲什么會被承辦當作嫌疑人一般被訊問？因爲公安處理的涉幣類犯罪太多了，難免會有先入爲主的印象。）

03

被凍卡了，請自問：你真的無辜嗎？

除去幫助他人洗錢以及正常的幣圈投資以外，你爲什么會买賣USDT？

U的價格明明是對標美元，但對方卻愿意上下浮3分與你交易，你沒有想過爲什么嗎？

大家正常都用微信溝通，爲什么有些人和你交易一定要用telegram等加密通話軟件？

爲什么有些买你U的人，在交易的當下就那么巧，正好TA自己的銀行卡被限額了，只能用第三人的账戶打款給你？

爲什么有些人經常找你买U，TA到底在做什么，有那么頻繁的或者大額的U的需求？

爲什么在交易時，雙方只在群聊中發銀行账戶和錢包地址，不私下添加聯系方式？

因交易虛擬貨幣已被銀行或者公安機關凍結銀行卡的前提下，是及時與相關部門積極溝通處理，還是選擇換卡與他人繼續交易？

……

收益高，流動性強，安全程度高——這是投資的不可能三角。

在自己沒有盡到審慎義務的情況下，爲了賺取差價被凍卡，冤枉嗎？搬磚套利？哪有這么好的賺錢門路！更是有些人，連KYC都不做，只要對方給錢，自己有得價差掙，就與對方交易。

04

越來越強的打擊力度

什么是跑分？“跑分”就是“洗錢”，通過跑分，電信詐騙、賭博等贓款在多個不同的個人銀行账戶之間轉移，以此來賺取傭金。

在司法機關看來，上述第三點中提到的交易方式，很難讓人不懷疑，虛擬貨幣交易者是在跑分。再加上，爲什么你的銀行卡會被凍結？因爲有被害人報案了。而且從被害人的銀行流水可以看出，錢是打進了你的卡中。

對於你來說，某筆交易被凍卡是偶發性事件，一時的黴運，但對於辦案機關來說，由於受理的被害人報案太多，他們的視角是：虛擬貨幣犯罪很難依靠傳統技術手段進行偵辦，難以抓到真正的犯罪分子，導致報案人的損失難以挽回，而爲這些犯罪分子提供虛擬貨幣交易的人，就相當於洗錢犯罪的幫兇。在本人的文章→《【圖解】賣USDT虛擬貨幣的風險》的文末評論也可看出，一线警務人員對虛擬貨幣交易的態度。

05

越來越強的打擊力度

因爲沒有盡到審慎義務，導致自己的卡中流入了被害人的贓款。卡主有錯嗎？當然有錯。但因此就應該所有被凍的卡主都被一棍子打死，被視爲犯罪分子嗎？或者就必須全額退給報案人才能夠解凍卡嗎？如果是這樣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，未免過於極端。

人只要承擔法律限度內應當承擔的責任就可以了，否則，這個世界就亂了套。

另外，幣圈不是所有人都天天做着搬磚套利的事情，也有很多正常人的。之前一個老哥就和我說，他20年炒幣賺的錢，到現在都不敢變現，都換成了穩定幣存在錢包裏。問他爲啥，他說資金量比較大，有好幾百萬，因爲一直找不到靠譜的人交易，擔心自己被凍卡。

所以，頻繁搬磚套利賺差價的這類群體，不僅自己被凍卡及涉刑風險高，還讓真正的幣圈人，那些正常交易的人，在交易時變得更難了，風險更大了，被凍卡後的解決難度更高了。例如《买賣虛擬貨幣收到贓款，責任誰來承擔？》中提到的老王，他難道不是一個被牽連的無辜受害者嗎？首先，他盡到了KYC義務，客戶資金來源合法；其次，凡交易，必視頻確認是對方本人交易，不收取第三方款項；最後，多次提醒對方理性投資，小心被他人騙。

報案人自己就沒有問題嗎？正如電影《孤注一擲》中所說：人有兩顆心，一顆是貪心，一顆是不甘心。報案人是爲了投資理財獲得更高的收益，與網友認識後，短期內進行大額投資，導致被騙。想要獲取高額投資收益，是貪心；被騙後，因爲網友失聯，只能抓着與之交易的老王不放，要求全額賠付，這是不甘心。

每個人都應當承擔與其行爲相對應的法律風險和責任。

06

越來越強的打擊力度

邵律師遇到不少案件中，當事人因與承辦機關溝通不暢，導致銀行卡被長年凍結，影響到自身的工作和生活。問題既然出現了，那就要思考：如何才能解決？

有些卡主在公安機關做筆錄時會比較激動，一直主張自己也是受害者，憑什么要補償報案人？作爲律師，我理解這種情緒，但坦白講，這對解決問題本身沒有意義。因爲承辦警官也要思考，如何給報案人一個交代？所以，被凍卡了，你需要自證清白。

（這裏要多說一句：有些卡主會無比憤怒的說，既然公安凍我的卡，就要證明我有罪！既然你證明不了我有罪，那你無權凍我的卡！——這個也不是與承辦的有效溝通方式。被凍卡，是因爲有被害人的資金流入到你的銀行卡，被害人已經舉證了自己的被侵害事實，因此，爲什么贓款會流入到你的卡中？需要由你來作出合理解釋並提供證據證明。）

自證清白的目的之一，是首先排除自身可能的涉刑風險，目的之二，才是溝通解卡條件。

據大數據檢索，2019年1月1日- 2023年3月10日期間，各級人民法院有關“买賣虛擬貨幣”的刑事案件。以“虛擬貨幣；买賣；刑事；明知系違法所得；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；掩飾、隱瞞犯罪所得、犯罪所得收益罪”等爲關鍵詞，共檢索到90份裁判文書。當前买賣虛擬貨幣刑事案件中，較多認定爲掩隱罪，較少認定爲幫信罪。

排除了涉刑風險之後，關於溝通解卡事宜，你需要提供證據鏈來證明自身確系正常合法的交易行爲。例如：是否有穩定的、合法的收入來源；在與對方交易時，是否已盡到KYC審查義務；以及還需要向承辦說明解卡的必要性，長期凍結對自身工作和生活的影響等等。

根據邵律師與承辦溝通的經驗來看，不少警官在排除了當事人的涉刑風險之後，還是愿意爲當事人做不少工作的。

例如，出具情況說明，以便當事人與各大銀行溝通來自銀行的風控凍結（一般公安止付過或者是司法凍結過的卡，銀行會加一層風控凍結或者是禁止非櫃面業務）。

再例如，幫助協調報案人就補償金額進行溝通，達成和解協議，且說明“若後續追回涉案資金，會退還給卡主”。

有效溝通，才是解決問題的正確打开方式。

07

寫在最後

不少委托邵律師團隊處理解凍卡事宜的卡主，其實他們已經和承辦溝通了多次，但有些人是情緒上過於對抗，有些人是提供的證明材料無法達到讓承辦排除合理懷疑的標准。所以出現了溝通僵局。

此時，你能夠做的就是，與承辦進行真正意義上的有效溝通，並配合承辦提供解凍證明材料，但怎樣的溝通方式才算是『有效溝通』？說起來容易，做起來難。或者委托專業律師幫助你處理，這也不失爲一種高效的問題解決方式。